每天放学后,那一个时间段,
天台上总是有个拉小提琴的女孩,
如同幽灵般,
狠狠地盯着我看。
宏树这样想着,不寒而栗。
发现那个女生是开始站在这个角落后的两三天后,原因是,那琴声。
宏树找到这个角落便是不希望被别人发现,不希望被发现他在这里监视龙也这事。
放课后的此处显得格外的清静,他非常钟意此点,从而可以专注于他所干的事。
只是,那天,某处忽然传来了阵阵琴声,回响在空荡的实验楼里。
那琴声不断传来,尽是一个个拖着长音的音阶,由低沉渐渐高亢了起来,毕了又继而回复到低音,毫不掩饰地不断重复着重复着,竟仿佛是故意引人注目似的,堂而皇之地,如同彰显着自己的领土一般。
此般琴声倒也不诡异,由音辨人,想必是个初学者正练着音阶。
平日听到这样的琴音,也不会特别在意。只是此刻宏树正全神贯注于观察龙也,说白了便是件不如何见得光的事。此时,这琴音的意味于他而言自然倒非同一般,于是听到声音,他固然身体一颤,神经紧绷。随之忧虑便至:拉琴者什么人?难道发现了我的一举一动?
但凭着旧日锻炼得来的应变能力,宏树并没有马上慌张地左右观察。
他立马沉了下心,竖起耳朵,灵敏地抓住琴音的尾巴,迅捷地寻到传来的方向。
天台。
但那里恰好挡着一堵墙,刚好挡住了大半视线范围。
宏树没有动头,只是视线顺着眼角瞥去,很巧妙地获得了最大的视线范围,可惜却仍不见什么人。
不过,此时只需等待便可了,若是演奏者有意望过来,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宏树心中却是有些在意,紧绷着神经盯紧那个角落,耳边环绕着单调乏味的音节长音,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了。
不一会儿,演奏者拉好最后一根弦最后一个基本音,停了下来。
琴音因此断了。
实验楼再次恢复了昔日的寂静。
宏树屏住呼吸,斜斜瞥过去的视线已紧紧盯住那堵墙边。
虽然估想只是弦乐团的人在这里练琴罢了,但是......
心里并非好奇,只是放心不下。
与应变能力一起锻炼得来的危机意识让他还是绷紧了神经。
琴音却忽而再次从头开始了。
演奏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宏树的存在,或者是选择忽视罢了,始终没有露一个脸,继续着小提琴的练习。
宏树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多虑了吧。
正准备把眼光放回到篮球场之时,忽而——
感到一股奇妙的气息,一把奇妙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那斜斜瞥过去的视线,一下子僵住了。
墙边,是个女孩,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何为“狠狠地”?
那视线带着腐蚀性,仿佛要你的身体完全分解消化吸收;或是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具,一把插入你的胸膛,穿插着你的心弄出来一把吃掉。
一种冷彻入骨的视线。
冰冷的不安感迅速渗透了他整个身体。
而此时,那应变能力立马要求他把视线收回,冷静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篮球场上。
那琴音继续着,那单调乏味的琴音彰显着她的存在。
宏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有什么呢?或许只是错觉罢了,一个女生在天台上拉琴还会有什么坏事发生?
尽管不安感却是随着那听起来已略显诡异的琴声,愈来愈浓厚。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注意到那个女孩,也只是把那琴音当作一种自己“工作”伴奏罢了。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就遗忘这件事,他以为那一切都不重要,完全对自己毫无影响。
毫无影响?
是的,他很自信,那个女孩虽然在那个地方拉琴是有些奇怪,但的确绝不可能是与龙也他们有什么关系。
八竿子也打不着。
他开始轻松下来了,不再理会那烦躁而拖曳的琴音。
他继续观察着龙也,继续注视着篮球场。
他
他继续他自然而愉悦的每日,直到某个烦闷的星期一。
春夏交际,万物似乎变得焦躁起来。
教室里,老师依旧在讲堂上飞沫横飞。
他单手撑着侧脸,无聊地翻看着新借的一本书,翻到某一章节的最后一页。
【“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要卖了这香雪楼,之后住在大都市的公寓里。连做梦都是这种想法,但现在……”
“无法放手了,是吗?”
“思,如果可以的话。”绫绪微笑着说, “我丈夫是不会明白的。您看这走廊,我每天都会用抹布擦拭一遍,我生命的一部分已经和香雪楼密不可分了……但无奈的是,我也明白不得不放手。”
“真是意味深长啊。”犀川点点头。
“您说什么?”
“用抹布擦地啊。”
“哎呀。”绫绪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是真的,这就是我说的机械论。到最后,人类的生命也会慢慢地融入这种华而不实的事物之中。”】
华而不实的事物么?
他放下书,忍不住看了看窗外。
窗外,几株花树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散。
对面楼也是同年级的教室,窗玻璃被擦得干净明亮,从这边也能略略看见对面教室的学生奋笔疾书的模样。
只是,
那种已分辨不清是锻炼而出还是天生而得的危机意识,却忽而让他的背后冷汗直冒。
窗外,那个对面的教室里,有个女生看着他。
那并不是什么大事,被女生看着早已应该习惯了。可奇怪的是,此时的宏树,当看见那双眼睛,不对,应该是感觉到那视线之时,却有种莫名的紧迫感。
左眼皮细微地跳动着。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他还是有点在意。
是的,有些在意。
因为,下课的时候,前座的男生,转过头来神秘一笑,道:“宏树,那边教室里有个女生总是看着你诶。”
语气里甚是羡慕。
“哪个?”宏树装作平静,问道。
“什么嘛,你居然没注意到!就对面教室做窗边最后那个女生,总是盯着你看诶。真好啊。”前座嘟起嘴,似乎有些不满,但脸色里尽是羡慕与不爽。
“总是”?
“总是”的意思是——宏树斜斜朝对面瞥了一眼,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依稀能感觉到那个女生正歪过头看着自己。
虽然被女生看着的感觉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不错,或许宏树也感觉不错,况且被女生看看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
她上课望着他。
她下课休息望着他。
她放课后也看着他。
他上课无聊看书的时候,她在看着他。
他在桌底敲着手机发短信时,她在看着他。
他被老师点名上讲台做题时,她在看着他。
他和周围的人聊天时,她在看着他。
他起身要上厕所时,她依旧跟着他的路线望去。
他放课拉起书包要离开时,她目送着他离开。
即便相隔了那么一段距离,但在她的视线里生活着,还是会让宏树觉得不自由,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
她的视线如同牵线木偶身上的长绳一般,仿佛紧紧地套在他身上,无论他在干什么,要干什么,她的视线都似乎会永远追随着。
仿佛想要完全腐蚀吞噬了这个人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天台上如同长绳般环绕着自己的琴音,那个幽灵般的演奏者。
一阵心寒涌上心头。
如果是暗恋自己的人,这份沉重的爱自己可承受不起。
那是星期三,放课后宏树趁对面那女生在和别人聊天之际,他立马像逃出牢笼般奔跑到实验楼的天台。
宏树可不是吃素的人,他早已问过那个班里的未绪,问出那女生的名字。当他上了天台之时,却发现原来天台还有一列教室,一些学生进进出出抬着乐器。
果然没错,的确是弦乐部的教室啊。
他叫住了一个学生,问起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瑠佳。
“是啊,瑠佳学姐嘛,她是小提琴首席啊。”对方答道。
果然如此,果然是同一个人。
宏树却并未因推测正确而高兴起来,相反,身体再次冰冷了起来。
证明了一件恐怖的事实啊。
那无时无刻盯着自己看的女生,如同幽灵般随时漂浮在自己身边。
她肆无忌惮地紧紧着盯着,观察着,监视着,用肮脏的目光抚摸着宏树的身体,那目光又忽而变为锐利的刀,直捅他的心脏,玩弄他的五脏六腑。
那眼神,仿佛就在细语,在戏语。
我可是知道你做的所有事哦。
我可是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哦。
我可是在看着你哦。
被知晓被掌控的现在、过去与未来,因无法逃遁而生的恐惧感充满了整颗心,恶心感在被无形的目光刺穿的五脏六腑中翻滚。
宏树试图让自己放松起来,冷静起来。
宏树可不是吃素的,他知道最好的释然方式就是引出另一种解释来否定现今这种可能性。
是的。龙也。
也就是这个星期三,宏树在趁着那女孩不在之时,观望着那个教室的光景之时,
与那教室里起身的龙也双目对视。
终于见面了哦。
宏树心里不禁荡起一丝兴奋,龙也在他心中现在可算得上一个有趣的存在。
继而,宏树发现原来那女孩的后座还有一个位置,一个不靠窗于是从未被他发现的位置,而那个位置属于龙也。
于是,那女孩就坐在龙也的前面。
龙也每天在那废旧篮球场打球,宏树因感兴趣而在实验楼的栏杆边每日观察着他,而龙也前座的女孩每天在天台上注视着宏树。
这难道真是巧合吗?
或许宏树的确有理由相信,女孩与龙也是有点串通来的意味。
起码这样的解释,能马上让他心安下来。
毕竟那样的话,那女生的行为便可以得到常理的解释,起码如此。
但某点证据让他马上否决了这个解释。
琴声,那存在感十足的琴声。
那么这个猜测就完全不成立了,难道这样就要接受那个一直被“监视”着的“事实”吗?
不过经过刚刚的思考,宏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马上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最直接的解决方式——
直接找到那个女孩,当面问她。
不错,就这样干。
宏树回到了实验楼的那个角落,他不能打草惊蛇,他知道,只要他在那里女孩就一定会出现,到时在她出现之时向她打个招呼从楼梯口截住她即可。如果直接上天台找她的话,说不定主张“从不接触自己”的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会逃掉?还是躲在教室里不肯出来?
一旦涉及到更多人的事,总是很难控制其趋势。
更何况这件事的对手是变化无常无法预测的女性。
宏树在那个角落,注视着篮球场,等着龙也的出现,同时也等着那琴声的出现。
不多久,琴音忽而响了起来。
那琴音拖着颤音,长长地绵绵地如同一道长绳弯了过来。
宏树不禁斜斜地往天台上瞥了过去,那心里的早已蓄好的镇静却被一下子浇灭。
那如同幽灵般的演奏者,站在高处俯视着,漆黑的双眼里却只注视着宏树一人,她微妙的表情被单调的音阶音愈染愈显深不可测,眼神里的复杂在单调的琴声中升华。复杂的情绪向外扩展,渲染着她眼里所包括的一切,被单调重复的琴音传达着,显得格外恐怖可怕。
拖长的单一琴音,在这春夏交际之时,微微颤抖着。琴音低沉之时,强烈的压抑感紧紧地压迫着挤压着,仿佛下一秒,所有物体就会被这无形的强压碾得粉碎,粉末四处高速飞洒。琴音高扬之时,它如同一小根尖锐的针,抵住涨得鼓鼓的气球表面,仿佛下一秒,针便会狠狠刺穿气球,碎片八面飞散。
而如今,这根无形的针正堵住宏树的咽喉。他无法动弹,连咽一口口水也是最危险的事,已经产生了喉咙隐隐作痛口腔内一股鲜血的幻觉。
压抑感与紧张感交替而至,持续的惊悚麻痹了全身的神经。
星期四。
宏树还是会照常前往实验楼。
他可不是吃素的。这一点始终没错。得罪过他的人的确很少会有好下场。
早这之前,他很简单就知道了那女生的一些资料,他无法忍受被别人总是盯着,而自己却那人一点认识都没有。
但是掌握的资料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个女生实在平凡得很普通得很,正常的交际圈,普通的学习生活,实在不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监视”者。
或许是女生某些独特的行为?而自己有些过分敏感了?宏树这样想着,始终无法理解,反正倒也没出什么状况,故意去找这个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的女生,最终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或许是自己的危机意识过于敏感了。
于是,宏树认为只要自己不再那么在意的话,那么事情估计就会解决了,虽然感觉有点唯心主义的意味。不过这样的自己的强烈决定所释放的气息也会感染到周围的人,也就是那个女孩,相信那个女孩也不会怎么纠缠了。
宏树抱着那样的心态,轻松地上了实验楼。他故意歪过身子,让自己正视不久后会出现在此的女孩。
不多久,龙也等人相继而到,而那琴音也随之而来。
忽而,宏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
那女孩真的是在看着我吗?
那个女孩真的是每天看着我的举动吗?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证据,它们都指向了两个点——
“在天台拉琴看过自己”和“在教室窗外望着自己”
第一点,宏树只是瞥过几眼然后发现女孩在望着自己罢了,而后来感到恐惧只是把这件事和第二点联系起来了而已。女孩是小提琴首席,在弦乐部活动的天台上拉琴本身就没什么不可以的,拉累了看几眼自己更是毫无怪异。
想到这里,宏树不禁责怪起自己有些“自恋过剩”了。
第二点,如果如此直接地想的话,的确女孩每天往窗外看着自己,这事宏树的确确认过不少次,但是——前提是,那个教室的玻璃和窗外的光线。由于是春夏交际之时,常常忽而来阵春雨,窗外光线也不一定那么足,于是教室里不时还是会开点灯。于是说,女孩望着那个玻璃,看的不一定是对面的宏树,也有可能是教室内反射过去的人影。
宏树略略推算了一下,便马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后座的龙也。
联系起第一点,也是毫无违和感。
女孩在天台的边沿练琴,当然不是不可以,但不进去教室练而是在那里练习,的确是有些令人费解。这个女孩子的课外活动中心想必除了拉琴就是朋友,除了朋友想必就是爱情。
暗恋着某一个人,正常的女生是不会那么直接地整天每时每刻直接看着喜欢的人的脸的吧,不然就如同“监视”般让人惧怕吧。
于是她以那种看着教室里反射的光线的角度观察着自己喜欢的人的脸,在天台上害羞地不敢面对着喜欢的人,但还是想要拉琴出音符给他的心情。
这应该才是正常女生的想法吧。
宏树不禁嘴角扬起了笑容。
原来如此啊。还真是虚惊一场。
他自负于自己的推理,非常自信地认为那就是正解,也不再去通过询问那女孩而追究真相。
毕竟,他并不想和那些迷恋在爱情之中的女生有过多交集。
不过,她迷恋是龙也,那倒是有些区别了。
宏树眯起了眼睛,观察着篮球场内这个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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